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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在起兵反秦前,見到秦始皇車駕,便發(fā)出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宣言。項羽滅秦后,尊奉原主君楚懷王熊心為“義帝”,即名義上的天子,卻將他流放到湘南荒僻之地,一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殺之,也足以證明項羽此生的志向,同樣是成為如秦始皇嬴政一樣的統(tǒng)一帝國的集權(quán)帝皇,而絕不滿足于做一個虛君名下的天下霸主的。
西楚霸王:項羽
因此,項羽分封天下,實為當時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麾下的40萬大軍,絕大部分只是在巨鹿大戰(zhàn)時攝于他兵威而暫時臣服。一路跟隨項羽入關(guān)的諸侯聯(lián)軍,真正直屬于他的嫡系兵力,主要仍是被楚懷王分派給他北上救趙的5萬楚軍,經(jīng)過不斷戰(zhàn)損和沿途擴軍,此時也不過六七萬人,真正直屬于他的兵馬,只占聯(lián)軍總?cè)藬?shù)的一小部分。
當秦朝滅亡后,項羽“反秦聯(lián)軍諸侯上將軍”這一職位的歷史使命自然終結(jié)。聯(lián)軍將領(lǐng)們都有他們各自不同的主君,如趙將申陽、張耳、司馬昂是趙王趙歇的部屬,燕將臧荼是燕王韓廣的部屬,齊將田都、田安是齊王田市的部屬,“沛公”劉邦、楚上柱國共敖和項羽這個“魯公”一樣,都是楚王熊心的部屬。他們和項羽的主從關(guān)系,同樣也自此終結(jié)。
因此,項羽若想憑著這些根本不再屬于他的幾十萬兵馬,不再和他有主從關(guān)系的諸侯聯(lián)軍將領(lǐng),去直接繼承秦始皇的帝業(yè),君臨天下,建立類似秦朝的全國政權(quán),豈不猶如癡人說夢?
此前,劉邦正是約法三章收買秦地百姓民心,收編留守秦軍迅速擴軍至10萬人,并封鎖函谷關(guān),企圖"吃獨食"獨據(jù)關(guān)中,才招致諸侯聯(lián)軍將領(lǐng)們的眾怒,被項羽因勢利導,籍聯(lián)軍兵威以勢壓之,兵不血刃迫使劉邦降伏,并強迫劉邦裁軍至3萬,把他驅(qū)逐到當時極偏僻的漢中、巴蜀之地。
沛公:劉邦
因此,同樣只有幾萬本部嫡系人馬的項羽,又怎會再重蹈劉邦覆轍?
項羽此時的頭號大敵,已經(jīng)變成了他主君楚懷王為代表的六國舊王族。暫時聽從他命令的諸侯聯(lián)軍將領(lǐng),同樣野心勃勃,各懷鬼胎。所以,項羽若要繼續(xù)將張耳、司馬昂、燕王、田都、田安、共敖這些人綁在他的戰(zhàn)車上,形成新的共同利益,就非給他們足夠的好處不可——那就是:我讓你獨立為王,你尊我天下霸主!
當項羽公然表示:【諸位將軍和我項羽一起披堅執(zhí)銳,三年苦戰(zhàn),攻滅暴秦平定天下,這都是我們大家的功勛。楚懷王本無功勞,只是我項家所立的一個伐秦的招牌,正當由我等分其地而王之】,便得到了聯(lián)軍諸將的集體支持:善!
【項羽怒曰:“懷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專主約!天下初發(fā)難時,假立諸侯后以伐秦。然身被堅執(zhí)銳首事,暴露于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懷王雖無功,固當分其地而王之?!敝T將皆曰:“善!”】——《資治通鑒》
于是,項羽尊奉楚懷王熊心為“義帝”,卻將他驅(qū)逐到荒僻的彬,然后順理成章將楚王的王冠戴在自己頭上,并自稱“西楚霸王”,明確自己分封、處罰各國諸侯王的權(quán)力。正所謂「滅秦之功,又大半成于羽手,故羽得以擅其賞罰廢置之柄焉」。
接著,項羽開始了他的大分封,將跟隨他入關(guān)、共同作戰(zhàn)的諸侯將領(lǐng),立為新諸侯:
將齊地一分為三,田都為齊王,田安為濟北王,遷原齊王田市為膠東王,而壓制齊地最強實力派田榮不予封王;將趙地一分為二,封趙將張耳為常山王,遷原趙王趙歇為代王,壓制趙國強大實力派陳余不予封王;將燕地一分為二,封燕將臧荼為燕王,遷燕王韓廣為遼東王;將韓地一分為二,封原趙將申陽為河南王,韓王韓成如舊;將魏地一分為三,封依附楚國的魏王魏豹為西魏王,原趙將司馬昂為殷王,將魏國東部膏腴之地盡數(shù)劃入自己直轄版圖,壓制魏國實力派彭越不予封王;將秦地一分為三,跟隨入關(guān)的三名秦國降將,章邯封雍王、司馬欣封塞王、董翳封翟王;此外,項羽封楚將劉邦為漢王,管轄漢中、巴蜀;封楚將共敖為臨江王,管轄南郡、黔中,長沙(戰(zhàn)國時楚國丟失給秦國的故土);將當時占據(jù)了原楚國南部大片土地的“蕃君”吳芮的領(lǐng)地一分為二,封吳芮為衡山王,將自己部將同時也是吳芮女婿的英布,封為九江王;項羽劃給自己直轄的西楚國,即所謂的“彭梁九郡”,遠不止是他起家的江東吳越故地,還包括了原楚懷王占據(jù)的楚國土地,原魏國東部大片土地,以及威懾中原和關(guān)中的戰(zhàn)略要地南陽郡。
那些新受封諸侯率軍回國,當然不免和被項羽移封的舊君主、被項羽故意壓制的實力派爆發(fā)激烈內(nèi)戰(zhàn),是以此時天下局勢,可謂“諸侯皆弱,西楚獨強”。
從巨鹿破秦存趙、到新安逼降章邯,從鴻門威懾劉邦,到借分封攪動天下大亂。項羽作為一個25歲的年輕人,竟將借力打力、空手套白狼的權(quán)謀手段玩弄到了極致,
即使各路諸侯都洞悉了項羽并不隱藏的意圖,然而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功名富貴驅(qū)動所有人心,因此他們也只能不由自主地順著項羽的驅(qū)使去互相牽制、搏命廝殺。這才是真正的陽謀天下!
項羽數(shù)年征戰(zhàn),斬殺和坑殺秦軍將士超過四十萬人,這樣的血海深仇導致舊秦遺民對其他恨之入骨,他也沒有任何可能收得秦人擁戴,因此才放棄了有地勢之利的關(guān)中,還軍彭城。項羽的如意算盤便是先行驅(qū)虎吞狼之計,盡可能削弱各地諸侯,然后再憑借自己占據(jù)的人口繁盛、經(jīng)濟發(fā)達的彭梁九郡,快速集結(jié)一支兵力強大的精銳軍團,再去次第掃平這些新舊諸侯,一統(tǒng)天下。這對當時的項羽來說,其實已經(jīng)是可能選擇的“最優(yōu)解”了。
項羽的分封方式,即自己治下領(lǐng)地行郡縣制,和臣服異姓諸侯王并行的“郡國制”,是在秦始皇"郡縣制"基礎(chǔ)上,依據(jù)當時天下情勢做的一大變通,劉邦建立漢朝后同樣效仿,所謂“漢初立諸王,因項羽所立諸王之制,地既廣大,且至千里”。
甚至就連延綿四百年的漢朝的國號,并成為之后漢民族名稱的“漢”字,來源也是項羽這次分封劉邦為“漢王”。
西漢時成書的《史記》,將項羽列入唯有天子帝皇可居之的《項羽本紀》,并非單因作者司馬遷對項羽的何等偏愛,而就是源于項羽的這次分封,是漢王朝的上溯法統(tǒng)之由來。劉邦的漢王,既非自封,亦非名義上的天子“義帝”所封,而是“政由羽出”的西楚霸王項羽所直接封授。
【羽非有尺寸,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俊妒酚洝ろ椨鸨炯o》
【漢初立諸王,因項羽所立諸王之制,地既廣大,且至千里?!俊逗鬂h書·志第二八·百官五》
當然,隨著幾百年后漢王朝政權(quán)鞏固,就不再承認“劉邦曾為項羽臣屬”的法統(tǒng)了。東漢班固修《漢書》就只將項羽劃入《項羽傳》,秉承了「秦朝滅亡后,漢王劉邦和楚王項羽都是楚義帝熊心的臣子,項羽弒君,劉邦討逆」的漢朝官方史觀,并在此后兩千余年,影響延續(xù)至今。
之所以當時天下諸侯會反對項羽的這種分封方式,主要是2點原因造成的。雖然項羽上明面上給予這些諸侯土地,看起來規(guī)則是非常公平的,但是實際上項羽是在瓦解這些諸侯的勢力,在逐漸分散這些諸侯的權(quán)力。當這些諸侯王的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自然而然會不滿意項羽的這種分封方式。
第1個原因就是項羽的這種紛紛方式明顯與朝代的發(fā)展方向是不吻合的。這種分封方式跟不上當時時代的發(fā)展潮流。當時項羽所實行的這種分封制與周朝所實行的這種分封制有很大的區(qū)別。項羽實行的這種分封制并不是周朝選用的那種分封制度,而是在變相的削弱這些諸侯王的勢力。雖然當時項羽帶著這些諸侯王成功的打敗了秦朝的軍隊,但是由于這些諸侯王的內(nèi)部成分非常的復雜。所以實力懸殊差距也比較大。
在項羽與這些諸侯王的隊伍當中,肯定有一些諸侯王,其實是沒有拼盡全力去攻打秦朝軍隊的。當時秦朝制定的均限制并不成熟,所以大家對分封制也還存有一定的幻想。而項羽實行的分封制其實是根據(jù)當時的局勢進行確定的實行這一政策并不是為了能夠讓項羽的統(tǒng)治變得更加穩(wěn)固,而是為了安撫這些諸侯王。因為只有這些諸侯王的利益得到滿足了這些諸侯王才能更好的協(xié)助項羽去攻打清朝軍隊。
第2個原因就是項羽實行的這種分封行為,讓諸侯的利益不斷縮小。當時制定的分封規(guī)則非常的奇怪,按道理來說,肯定是根據(jù)這些諸侯王的能力來論功行賞。但是項羽當時則是完全根據(jù)這些諸侯王與自己的關(guān)系來進行分封的,如果這些諸侯王與項羽的關(guān)系比較好的話,那么項羽就會把這些諸侯王分到土地比較肥沃的地區(qū),可以說這種分分方式是非常不公平的,難免會遭到其他諸侯王的怨言。
項羽之敗,并不在於鴻門宴沒殺掉了劉邦,而在於諸侯們對項羽的不滿與背叛。按理說,項羽分封天下,將天下的大半都分封出去了。而以項羽滅秦的貢獻,也只王了九個郡而已,并不算過分。為何諸侯們卻認為項羽分封天下不公,而生背叛之心呢?
首先,項羽分封諸侯缺少名分。其時,項羽雖已經(jīng)是事實上的諸侯盟主,但名義上的共主(盟主)卻是楚懷王熊心。據(jù)《史紀.項羽本紀》載:..項王使人致命懷王。懷王曰:“如約(“先入關(guān)中者為王”的昔日約定)。”乃尊懷王為義帝。項王欲自王,先王諸將相。謂曰:“天下初發(fā)難時,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zhí)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項羽)之力也。義帝雖無功,故當分其地而王之?!敝T將皆曰:“善?!蹦朔痔煜拢⒅T將為侯王。項王、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業(yè)已講解,又惡負約,恐諸侯叛之,乃陰謀曰:....巴、蜀亦關(guān)中地也?!?strong>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
從中可以看出項羽分封諸侯,不但缺乏名分,其自身力量也嚴重不足。項羽雖成為諸侯聯(lián)軍事實上的盟主,但其自身也不過一方勢力而已。故先得請示楚懷王,楚懷王不配合之后,才不得已自主封王。1)欲自王,先王諸將相。2)惡負約,恐諸侯叛之,但又疑心劉邦,故采取折中的辦法,分劉邦為漢王等等。都說明項羽分王,乃是強力行之,也從側(cè)面反應了各地舊有勢力的強大。此后,劉邦與項羽爭天下,便是以項羽違背楚懷王的昔日約定為借口。
再則,項羽封王,乃是一次重新洗牌,打擊了“破秦無功”的各地故王勢力。項羽封王,其法理依據(jù)是按“破秦功勞”的大小而分(即:天下初發(fā)難時,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zhí)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項羽)之力也)。因而,跟隨項羽入關(guān)的,都是此次封王的最大受益者,而各地無功的故王(以六國王族之后為主)是受害者。
史載:..陳馀陰使張同、夏說說齊王田榮曰“項羽為天下宰,不平。今盡王故王於丑地,而王其群臣諸將善地,逐其故主趙王,乃北居代,馀以為不可。聞大王起兵,且不聽不義,原大王資馀兵,請以擊常山(張耳),以復趙王,請以國為捍蔽。”齊王許之,因遣兵之趙。
陳馀指責項羽封王不公的理由,是項羽將故王都分到了不好的地盤,而將群臣諸將(跟隨項羽入關(guān)的諸將,而非項羽之諸將)都分到了好的地盤。項羽封王的法理依據(jù)是“按功分王”,按照“按功分王”,項羽這種分配是合理的。而陳馀指責項羽封王不公,乃是指項羽這種分配方法,違背了各地昔日的君臣名分。
如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關(guān),故立耳為常山王,王趙地,都襄國。張耳原是趙王歇的國相,趙王歇無功,被遷徙為代王。而張耳因賢能,又跟隨項羽入關(guān),而被封為常山王、王於趙地。而在當時,秦朝并沒能將七國融合為一國,各地仍基本上為戰(zhàn)國時期的各諸侯國家的認同,這在陳馀看來,顯然是亂了君臣名分。
項羽分封諸侯,而致天下再次大亂,其根本原因就在於此。滅秦有功之諸侯諸將與各地故王之間的矛盾。如,項王出之國,使人徙義帝(楚懷王熊心),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義帝長沙郴縣。趣(催)義帝行,其群臣稍稍背叛之,乃陰令衡山、臨江王擊殺之江中。從中可以看出楚懷王在當時也還是具備一定實力的。故而,項羽使人致命楚懷王,楚懷王不配合;項羽遷徙楚懷王到長沙郴縣,楚懷王群臣敢於違抗,項羽更是指使了衡山、臨江兩位諸侯王才擊殺掉了楚懷王。
緊接著,臧荼(原為燕將,項羽封為燕王)之國,因逐韓廣(原燕王、項羽封其為遼東王)之遼東,廣弗聽,荼擊殺廣無終,并王其地。而令天下項羽封王體系崩解的,是齊地田榮的反叛。史載:田榮聞項羽徙齊王市膠東,而立齊將田都為齊王,乃大怒,不肯遣齊王之膠東,因以齊反,迎擊田都。田都走楚。齊王市畏項王,乃亡之膠東就國。田榮怒,追擊殺之即墨。榮因自立為齊王,而西殺擊濟北王田安,并王三齊。榮與彭越將軍印,令反梁地。還與陳馀兵,與之并力擊張耳,大破之。迎故趙王歇於代,反之趙。
至此,齊、趙及梁地(戰(zhàn)國故魏之地)彭越等三方勢力結(jié)成反項羽同盟,并直接威脅到項羽的西楚國之安危。項羽被田榮拖入齊地的反抗泥沼之中,從而才使劉邦得以還定三秦。
參考史籍:《史記》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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