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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你明媚更愿你真實
    
        
    
            華里士
            2023-12-29 07:17:10
        
    

        
    
           
    作者：合歡開了
    來源：《品讀》2020年第4期
    周五下午
      ，去一家公司送資料
      ，走出來才發(fā)現(xiàn)，斜對面正是燕子居住的小區(qū)
      。
    燕子搬過來兩年多了，一直說來坐坐
      ，一直沒有兌現(xiàn)
      ，眼下近在咫尺，當然要去看看
    。
    燕子是自由撰稿人，宅女一枚
    ，無需詢問
    ，我斷定她在家。上午
    ，還看到她在朋友圈曬陽臺上盛開的幾朵可愛的喇叭花。
    先在水果店買了個果籃
    ，想想
    ，燕子最近好像喜歡鮮切花，每隔幾日
    ，總會在她朋友圈看到。便又走到路口的花店買了一束百合。
    站在小區(qū)門口才給燕子發(fā)微信
    ，燕子很快回過來說
    ，我在家呢，姐
    。
    果然如我所料，她在家的
    。
    下來接我
    。我說，我在你們小區(qū)門口呢
    。
    她猶豫了一下，問
    ，姐你怎么沒提前說一聲?
    跟著又說
      ，稍等啊，我馬上出去。
    我笑起來
      ，想象她手忙腳亂地換衣服換鞋子出門
      ，進電梯出電梯然后一路小跑……
    一定是這樣吧？畢竟我年長兩歲
      ，畢竟我是來做客，畢竟我們算是不錯的朋友
      。
    前些年
      ，燕子二十五六歲的時候，結(jié)婚還沒多久
      ，因為買的是期房，所以臨時租了個房子
    ，跟我做了鄰居
    。
    她清瘦，頭發(fā)很長
    ，有時扎成麻花辮子。氣質(zhì)中有幾分農(nóng)村女孩特有的質(zhì)樸羞澀
    ，聲音不高
    ，說話會臉紅。
    燕子老家在豫北，貧困縣
    ，她考學(xué)來到省城，沒再回去
    。由于學(xué)歷一般
    ，找了很多工作都沒做太久，幸好有點文字天賦
    ，燕子便做了自由撰稿人。
    燕子老公和她同鄉(xiāng)
    ，在一家公司做銷售
    。一對普通的小夫妻，過著普通人的小日子
    。
    開頭我們只是來來回回在門口遇見
    ，簡單寒暄兩句，后來見得多了便也熟了
    。偶爾我得閑時會喊她過來喝茶聊天
    ，說說我們各自的生活、老家
    、或者這個城市
    。有時燕子做了好吃的也會喊我過去。她會做很多面食
    ，水餃
    、包子
    、花卷
    、面條……
    有一次，朋友送我一條旗袍
    ，略艷麗的顏色
    。想著燕子或許會喜歡
    ，便拿去送她
    。
    燕子果然喜歡，說從小就喜歡花樣旗袍
    ，只是家里窮
    ，穿不起
    。后來經(jīng)濟獨立了
    ，像是補償童年的虧欠似的
    ，便可勁兒地穿。說著
    ，她臉紅了。
    我定定看著燕子
    ， 覺得她特別可愛
    。
    那時候燕子的小家極簡單，沒多少家具
    ，連碼字用的電腦都是一臺老款的舊臺式機?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墒?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她一樣從容安靜，從不去湊不屬于自己的熱鬧
    。而遇到對路的朋友，卻是極真誠地相待
    ，比如她待我
    。
    我們就那么親密地做了一年多的鄰居，后來她懷了孩子
    ，回了老家
    。她老公太忙了
    ，她回到父母身邊，應(yīng)該可以被照顧得更周到些吧
    。
    再回來時
    ，燕子的女兒都快兩歲了
    。她買的那套期房還沒交付
    ，所以依舊租房住，只是離我遠了些
    ，在她老公的公司附近
    。
    我去看過燕子兩次
    ，做了母親的她依舊清瘦
    ，女兒也瘦，乖巧伶俐
    。燕子也還在繼續(xù)寫稿
    ，她轉(zhuǎn)向新媒體，努力去寫所謂的爆文。
    一晃又是兩年
    。他們的新房子終于交付了
    ，燕子一家搬過去，離我也更遠了
    。說了幾次要去看看她，可一直忙三忙四都沒有成行
    。
    我們會在朋友圈見面——燕子喜歡發(fā)朋友圈——她的新筆記本
    ，她書柜里的書，她喜歡的花花草草
    ，還有桌上的鮮切花……做了母親的燕子廚藝越發(fā)好起來，除了我熟悉的那些面食
    ，她還學(xué)會了糕點烘焙
    ，餅干蛋糕自不必說，連亦舒小說中復(fù)雜的“蘇芙厘”
    ，她都做得有模有樣，寵著她日漸成長的小女兒
    。
    這讓我欣慰
    ，欣慰她的安逸，欣慰她明媚依然
    。
    很快，燕子穿了一件紫紅色的收腰大衣飛奔出來
    。
    她變化不大
    ，依舊清瘦，很長的頭發(fā)散在身后
    。
    我還沒顧得上細端詳
    ，燕子已經(jīng)接過我手里的水果和花
    ，嗔怪道
    ，你來我這兒還買東西。
    也是好久不見了
    。我笑笑，水果是給孩子的
    ，沒提前準備
    。
    我們說著話進了燕子的小區(qū)
    。里面環(huán)境很好，有干凈的石子路和茂盛的植物
    。燕子家在30層。然而
    ，打開門的那一刻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眼前的燕子的家
    ，屋子里亂糟糟的，像是一個垃圾站
    。
    玄關(guān)處擺滿了鞋子
    ，男式的女式的小孩子的，一年四季的鞋子都有
      ，和拖鞋摻和著，讓人幾乎無落足之地
      。
    地板很臟
      ，臟到已經(jīng)看不出來地磚原本的顏色。
    客廳除了餐桌和一臺電視機
      ，還有一張老舊的雙人沙發(fā)
      ，沙發(fā)上堆滿了各種衣服
      ，根本沒有地方可坐
      。
    掛在墻上的電視機下面，是一排各種形狀的包裝紙箱
      ，上面印著不同快遞公司的字樣。紙箱里滿是破舊的兒童繪本和玩具
    。
    最讓人不忍看的，是飯桌上隔夜飯菜還擺在那里……
    我下意識透過客廳和陽臺連接的玻璃隔門
    ，看到同樣凌亂的陽臺上
    ，有一株喇叭花，正沿著墻壁向上攀爬
    。
    那是唯一我在她朋友圈看到的，和她真實生活相符的一幕
    。
    突然意識到
    ，我來錯了
    。
    燕子是努力不動聲色吧
    ，拉了飯桌前的椅子讓我坐
    ，去給我倒了杯水，笑笑
    ，說：有了孩子時間就變得格外緊張
    ，孩子太頑皮
    ，收拾完了又是什么都往外扔
    ，后來我就懶散了，不收拾了
    ，收拾不過來了
    。
    我沒接她話
    ，問道
    ，老公還在那家公司？
    她搖搖頭
      ，說，早失業(yè)回老家了
      ，跟著他父母包了池塘養(yǎng)魚
      ，這兩年不大在這里。
    我應(yīng)了一聲
      ，喝了一口她遞給我的水——杯子竟然也是臟的
      。
    燕子又要去給我洗水果
      ，說
      ，一起吃晚飯吧，小區(qū)門口有家面館挺好
      ，我記得你愛吃面
      。
    下次
      。我站起身來
      ，說，下次你帶丫頭去找我
      ，我請小家伙吃牛排，剛好你也喜歡
      。
    燕子頓了一下
      ，說也好
      。
    出門后，燕子一直送我坐上出租車
      。我隔著車窗看她一眼，說
    ，燕子
    ，好好兒的。
    她說嗯
    ，我挺好的
    ，你放心
    。
    車一開
    ，我驀地心酸。
    不知道燕子的生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如她所說
    ，孩子頑皮
    ，老公失業(yè)回了老家
    ；或者房貸壓力大，住進來甚至買不起家具……所以
    ，從某一天開始
    ，她開啟了一份假的生活
    ，并樂此不疲
    。
    她在展示給誰看？她的編輯
    ，同行
    ，老家的昔日同學(xué)
    ，女兒的老師
    ，女兒同學(xué)的家長？
    還有我
    。
    她要我們看到她的日子愜意明媚。
    可是為什么
      ？這是她的人生，即使不展示也沒有人會刨根問底
      。說到底
      ，是她自己的內(nèi)心扛不住她所想象的別人的眼神
      ，而不能本真地面對自己的人生
      。于是
    ，她去掩飾自卑，用虛假的美好——那不過是陽光下的肥皂泡
    ，一戳便破
    。
    她終于丟掉了自己
    ，成為了一個假的人
    。
    突然我就流了眼淚。那個曾經(jīng)讓我時不時就會想念的真實的燕子
    ，被這城市里的俗事裹挾著
    ，已經(jīng)消失不見
    。
    作者：合歡開了
    來源：《品讀》2020年第4期
    責(zé)編：張初 | 校對：尤立（實習(x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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