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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餓死的，黃油也舍不得用
黃 油 烙 餅
【一】
蕭勝跟著爸爸到口外去
蕭勝滿七歲
，進八歲了奶奶不怎么管他
后來辦了食堂。奶奶把家里的兩口鍋交上去
后來就不行了
后來小米面餅子里有糠
奶奶的身體原來就不好
爸爸去年冬天回來看過奶奶
奶奶的身體越來越不好
。她從前從食堂打回餅子，能一氣走到家。現(xiàn)在不行了，走到歪脖柳樹那兒就得歇一會。奶奶跟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們說：“只怕是過得了冬，過不得春呀。”蕭勝知道這不是好話。這是一句罵牲口的話。“噯！看你這乏樣兒！過得了冬過不得春！”果然，春天不好過。村里的老頭老太太接二連三的死了。鎮(zhèn)上有個木業(yè)生產(chǎn)合作社爸爸趕回來
，奶奶已經(jīng)咽了氣了。爸爸求木業(yè)社把奶奶屋里的躺柜改成一口棺材，把奶奶埋了
。晚上，坐在奶奶的炕上流了一夜眼淚。蕭勝一生第一次經(jīng)驗什么是“死”
。他知道“死”就是“沒有”了。他沒有奶奶了。他躺在枕頭上，枕頭上還有奶奶的頭發(fā)的氣味。他哭了。奶奶給他做了兩雙鞋
。做得了，說：“來試試！”——“等會兒！”吱溜，他跑了。蕭勝醒來，光著腳把兩雙鞋都試了試。一雙正合腳，一雙大一些。他的赤腳接觸了搪底布，感覺到奶奶納的底線，他叫了一聲“奶奶?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爸爸拜望了村里的長輩
，把家里的東西收拾收拾，把一些能應用的鍋碗瓢盆都裝在一個大網(wǎng)籃里。把奶奶給蕭勝做的兩雙鞋也裝在網(wǎng)籃里。把兩瓶動都沒有動過的黃油也裝在網(wǎng)籃里。鎖了門，就帶著蕭勝上路了。【二】
蕭勝跟爸爸不熟
。他跟奶奶過慣了。他起先不說話他問爸爸啥叫“口外”
。爸爸說“口外”就是張家口以外，又叫“壩上”?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敢情“壩”是一溜大山
。山頂齊齊的，倒像個壩?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汽車到了一個叫沽源的縣城
這地方的莊稼跟口里也不一樣
喝
牛車走著走著
從房子里跑出來一個人
蕭勝就要住在這里了
蕭勝的爸爸是學農(nóng)業(yè)的，這幾年老是干別的
。奶奶問他：“為什么總是把你調(diào)來調(diào)去的 ”爸說：“我好欺負。”馬鈴薯研究站別人都不愿來，嫌遠。爸愿意。媽是學畫畫的，前幾年老畫兩個娃娃拉不動的大蘿卜啦媽給他們端來飯。真正的玉米面餅子
爸說把蕭勝接來有三個原因
馬鈴薯研究站很清靜，一共沒有幾個人
。就是爸爸、媽媽，還有幾個工人。工人都有家。站里就是蕭勝一家。這地方，真安靜。成天聽不到聲音，除了風吹莜麥穗子，沙沙地像下小雨；有時有小燕吱喳地叫。爸爸每天戴個草帽下地跟工人一起去干活
，鋤山藥。有時查資料，看書白天沒有事，他就到處去玩
，去瞎跑。這地方大得很，沒遮沒擋，跑多遠，一回頭還能看到研究站的那排房子，迷不了路。他到草地里去看牛、看馬、看羊。他有時也去蒔弄蒔弄他家的南瓜
、山藥地。鋤一鋤，從機井里打半桶水澆澆。這不是為了玩。蕭勝是等著要吃它們。他們家不起火，在大隊食堂打飯，食堂里的飯越來越不好。草籽粥沒有了，玉米面餅子也沒有了。現(xiàn)在吃紅高粱餅子，喝甜菜葉子做的湯。再下去大概還要壞。蕭勝有點餓怕了。他學會了采蘑茹
。起先是媽媽帶著他采了兩回，后來，他自己也會了。下了雨，太陽一曬有一個蘑菇圈發(fā)了瘋
。它不停地長蘑菇，呼呼地長，三天三夜一個勁地長，好像是有鬼，看著都怕人。附近七八家都來采，用線穿起來，掛在房檐底下。家家都掛了三四串，挺老長的三四串。老鄉(xiāng)們說，這個圈明年就不會再長蘑菇了，它死了。蕭勝也采了好些。他興奮極了他為什么這樣興奮 蘑菇是可以吃的呀！
他一邊用線穿蘑菇
【三】
食堂的紅高粱餅子越來越不好吃，因為摻了糠
他還是到處去玩
大隊食堂外面忽然熱鬧起來
這是要干啥呢
爸爸說
“啥叫三級干部會 ”
“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三級干部會就是三級干部吃飯
大隊原來有兩個食堂
三級干部會開了三天，吃了三天飯。頭一天中午
“社員”和“干部”同時開飯
回家
“開會干嘛吃黃油烙餅 ”
“他們是干部?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p>
“干部為啥吃黃油烙餅 ”
“哎呀
正在咽著紅餅子的蕭勝的媽忽然站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