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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種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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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
，在上海的孩子，聽說是生后六個月便種痘就最安全，倘走過施種牛痘局的門前，所見的中產(chǎn)的或無產(chǎn)的母親們抱著在等候的，大抵是一歲上下的孩子
那時候，給孩子們種痘的方法有三樣
第三樣就是所謂“牛痘”了，因為這方法來自西洋
“痘為小兒一大病
但尤其非常古怪的是說明“洋痘”之所以傳入中國的原因：
予考醫(yī)書中所載
而我所種的就正是這抵消洋煙之害的牛痘。去今已五十年
那時種牛痘的人固然少
這時我就看見了醫(yī)官。穿的是什么服飾
照種痘程序來說
“乖呀
，乖呀！”什么叫“乖呀乖呀”
，我也不懂得，后來父親翻譯給我說，這是他在稱贊我的意思。然而好像并不怎么高興似的，我所高興的是父親送了我兩樣可愛的玩具。現(xiàn)在我想，我大約兩三歲的時候，就是一個實利主義者的了，這壞性質(zhì)到老不改，至今還是只要賣掉稿子或收到版稅，總比聽批評家的“官話”要高興得多。一樣玩具是朱熹所謂“持其柄而搖之
，則兩耳還自擊”的鼗鼓，在我雖然也算難得的事物，但仿佛曾經(jīng)玩過，不覺得稀罕了。最可愛的是另外的一樣然而我也如別的一切小孩——但天才不在此例——一樣
，要探檢這奇境了。我于是背著大人，在僻遠之地，剝?nèi)ネ饷娴幕垼瑢⑺冻鲭y看的紙版來；又挖掉兩端的玻璃，就有一些五色的通草絲和小片落下；最后是撕破圓筒，發(fā)見了用三片鏡玻璃條合成的空心的三角。花也沒有，什么也沒有，想做它復原，也沒有成功，這就完結了。我真不知道惋惜了多少年，直到做過了五十歲的生日，還想找一個來玩玩，然而好像究竟沒有孩子時候的勇猛了，終于沒有特地出去買。否則現(xiàn)在的辦法
最末的種痘
不過一個好好的人
雖是春天
但也不能就決定我對于牛痘已經(jīng)決無感應
“你是肋膜炎，快回去躺
我知道這病是一時難好的
“對不起
“那不要緊
“阿呀呀！藥
他走后
直到一九三二年一月中
這樣不花錢的種痘
，原不妨伸出手去，占點便宜的，但我還睡在地板上，天氣又冷，懶得起來，就加上幾句說明“我相信你的話，我看你是有知識的
我也很高興，因為我看我的名譽
但靠著做“難民”的機會，我也有了巡閱馬路的工夫
我有時也會忽然想到兒童時代所吃的東西
，好像非常有味，處境不同，后來永遠吃不到了。但因為或一機會，居然能夠吃到了的也有。然而奇怪的是味道并不如我所記憶的好，重逢之后，倒好像驚破了美麗的好夢，還不如永遠的相思一般。我這時候就常常想，東西的味道是未必退步的，可是我老了，組織無不衰退，味蕾當然也不能例外，味覺的變鈍，倒是我的失望的原因。對于這萬花筒的失望
，我也就用了同樣的解釋。幸而我的孩子也如我的脾氣一樣——但我希望他大起來會改變——他要探檢這奇境了
。首先撕去外面的花紙，露出來的倒還是十九世紀一樣的難看的紙版，待到挖去一端的玻璃，落下來的卻已經(jīng)不是通草條，而是五色玻璃的碎片。圍成三角形的三塊玻璃也改了樣，后面并非擺錫，只不過涂著黑漆了。這時我才明白我的自責是錯誤的
整整的五十年
，從地球年齡來計算，真是微乎其微，然而從人類歷史上說，卻已經(jīng)是半世紀，柔石丁玲他們，就活不到這么久。我幸而居然經(jīng)歷過了，我從這經(jīng)歷，知道了種痘的普及，似乎比十九世紀有些進步，然而萬花筒的做法，卻分明的大大的退步了。六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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