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媽……”小松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天花板上那塊水浸的污印
。那污印像一張古畫，畫里有一婦人
，像媽媽
，但一塊褪了色的頭巾遮住了臉面，看不清楚，就像一張照片被水浸之后
，又生出霉斑似的
。昨天看時，極像媽媽
，今天睜眼再看，又不像了
。再看那幾塊霉斑，一塊像鼻子
，一塊像嘴巴，一塊像頭發(fā)
，一塊像小褂
，合在一起再看
，又像媽媽了。
“媽
！”
“來啦
！”劉雪芹聽到兒子的喊聲，邊答應(yīng)邊披衣來到兒子的床前
。劉雪芹的床鋪和兒子的床鋪相距不到三米，小松的床鋪貼著南墻
，劉雪芹的床鋪貼著北墻
。兩張床鋪之間是一個梳妝臺
，梳妝臺上貼東墻的地方斜放著一面橢圓形的鏡子
，但幾乎沒有什么化妝品，堆如小山的是兒子吃的藥物
，有中草藥，也有西藥
，還有吃剩下的兩個蘋果
，一根香蕉
，一塊只咬了兩口的面包。
“小松
，你
，餓了？”劉雪芹摸著兒子的頭
，問
。
“不餓
。”小松輕輕地搖了搖頭
，“媽，我們還要去醫(yī)院嗎
？”
“去！明天媽媽就送你去醫(yī)院
。”劉雪芹摸著兒子刀刻似的臉
，“醫(yī)生說
，再化療一次
，你的病就好了，就不用再去醫(yī)院了
?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逼鋵?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劉雪芹自己也不敢相信醫(yī)生的話，但又不能不信
。醫(yī)生說的這話
，小松已記不得聽過多少遍了
。
“媽
，今天送我去醫(yī)院吧！”
“媽今天沒空
，也沒空給你做飯了
，你自己做點吃吧
。愛吃什么
，就做什么，面包也有
，掛面也有
，水果也有
，煤氣灶底下
，還有七個雞蛋，三個西紅柿
，夠你吃的。明天媽就送你去醫(yī)院化療好不好
？”
劉雪芹沒有告訴小松，去醫(yī)院化療一次
，需一萬元。這一萬元她還沒有湊齊
，還差一千多
。自從小松患上絕癥
，已把她全部的積蓄全都花光了，還借了親友四萬。
三年前
，小松的爸爸在一次車禍事故中喪生
，事故賠償?shù)奈迦f元
，也都花在兒子的身上了。五萬元還算錢嗎
？連手術(shù)費都不夠
。
劉雪芹原在縣柳琴劇團唱戲
。劇團因經(jīng)營不善
，在小松爸爸喪生之前就解散了
?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肮g買斷”之后，劉雪芹到得三萬元，原是存進銀行的
，后來也一分不剩地全都打進了兒子的醫(yī)療費
。
為了生存，劉雪芹在劇團解散之后
，就把家里的一臺舊蝴蝶牌縫紉機擺到了劇場門口
，專門為人縫補衣服。原以為富人越來越多
，穿成品衣服的人越來越多，幾乎無人做衣服穿了
，更不會有人去穿打著補丁的衣服了，出乎意料的是
，劉雪芹的生意并非想象的那樣冷清。原以為來縫補衣服的人群是老年人
、鄉(xiāng)下人
，出乎意料的是
，劉雪芹的顧客幾乎都是年輕人、縣城里的人。原以為只有破損的衣服
、開線的衣服才會拿來縫補
，出乎意料的是
，一些年輕人剛買的新衣服也會讓劉雪芹給打上幾塊補丁
，補丁大大小小
，五顏六色
，有的年輕人就愛把自己打扮得跟濟公似的
，穿的衣服跟和尚的袈裟似的。如果再剃上個光頭
，燒上幾個戒疤
，當個假和尚倒是能以假亂真的
。原以為這些年輕人才參加工作，甚至還沒有工作
，不會很有錢的，出乎意料的是
，這些年輕人出手大方，從不和劉雪芹討價還價
。原以為靠這臺老式蝴蝶牌縫紉機，也能讓這母子倆的生活像蝴蝶一樣飛過溝溝坎坎
，出乎意料的是
，城管執(zhí)法卻天天和這臺縫紉機過不去
，說縫紉機影響市容，說劉雪芹占道經(jīng)營
，劉雪芹東藏西躲
，還是被城管追趕得像個沒頭的蒼蠅。
“你不會唱戲嗎
？唱戲的也一定會哭，干脆收了縫補的攤子
，跟我去哭靈棚吧
！”嗩吶班的趙老板
，好心地勸她說
，“不要小看哭靈棚，收入比我們吹嗩吶的還多呢
！再說了
，這也和唱戲差不多
，正可發(fā)揮你的專長呢
！”
“哭靈棚？”
“就是到棺材跟前
、靈棚里面去哭
，就是以孝子孝女的身份去哭
，就是以死者親屬的身份去哭。如今不知怎的
，人都不怎么會哭了
，即便是死了親人
，即便是孝子孝女
，也很少有會哭的了
。他們需要花錢請人來哭，這就叫哭靈棚
，只要跪繞棺材哭上三圈
，就能賺一百元，嗩吶班只收二十
，八十歸你，怎樣
？”
“分成倒是可觀的
，只是擔心自己不行?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p>
“怎么不行
？能唱戲
，就能哭
！你就把自己當成死者的親人好了，你就把自己當成孝子孝女好了
，你就把靈棚當成戲臺
，你在扮演一個呼天搶地、淚流滿面的角色好了
。”
“要不
，就試試吧
！”在趙老板的啟發(fā)下
，劉雪芹答應(yīng)試試
。
“準行
！”趙老板滿意地笑著，仿佛做成了一筆無本全利的生意
。
劉雪芹第一次跟趙老板的嗩吶班去哭靈棚
，是在縣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的金城社區(qū)
。死者是一位和劉雪芹父親一般大的男人。第一個點哭的是孝女
。劉雪芹從鼓樂棚走進靈棚
，在棺材前
，孝女簡要地向她介紹了父親的生平
。劉雪芹必須依據(jù)死者的生平和父女情長，哭得聲淚俱下
。雖然劉雪芹上過戲臺
，唱過哭過
，但仍怕自己哭不出聲，哭不出淚
，于是就用六尺長的孝布把頭臉遮起
，只空一張嘴巴
。她把無線話筒拿到嘴邊
，大喊一聲：“我親親的大大啊——”
出乎意料
，劉雪芹聲淚俱下
，大哭起來。想到自己父親健在
，卻要認人作父
，為父送殯
，她就大哭不止，聲不由己
，淚不由己；想到自己丈夫喪生
，兒患絕癥
，她就大哭不止，聲不由己
，淚不由己
；想到劇團解散
，縫補攤點被取締
，自己被城管追趕得像個沒頭的蒼蠅，她就大哭不止
，聲不由己
，淚不由己
，果真把自己哭成了一個淚人。原以為自己哭不出聲哭不出淚
，用六尺孝布遮面遮淚，掩人耳目
，卻不料聲利如劍，割肉挖心
，淚下如雨
，把孝布打濕了一半。靈棚內(nèi)外
，圍觀的人群無不滿眼含淚
，面目全非
，像人又像鬼。孝女更是淚流滿面
，不時地用手心手背揉眼擦淚
，似乎要堵住淚泉，又似乎要放開淚泉
，哭靈棚的效果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若不是在靈棚下
，若是在戲臺上，孝女也許還要把自己的掌聲送給劉雪芹
。
劉雪芹一哭走紅，猶如一炮打響
。
孝女點哭之后，孝子點；孝子點了之后
，親戚點
。因劉雪芹哭得好，哭得感人
，連原來沒準備請她哭靈棚的遠戚
，也都點哭了
。直哭得劉雪芹雙眼紅腫，直哭得天昏地暗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才把棺材送進佳城
。
那一天
，劉雪芹跪繞棺材哭了三十圈
，賺了一千元，趙老板的嗩吶班收下二百
，余下的八百元全都給了劉雪芹
，這是劉雪芹做夢都想不到的
。以前，她只知道唱能掙錢
，想不到哭也能掙錢
，也許正像人們常說的那樣：哭比唱得還好聽吧！
就像水漲船高
，火借風勢一樣
，劉雪芹哭紅了
，趙老板的嗩吶班也紅得發(fā)紫，生意越來越紅火
。十里八村，城里鄉(xiāng)下
，凡是辦紅白喜事的，都以趙老板的嗩吶班到場為榮
。劉雪芹自然也就成了嗩吶班的主角，而哭靈棚自然也就成了劉雪芹的主打品牌
。劉雪芹跟著趙老板的嗩吶班
，走一處哭一處，走一處唱一處
。遇到娶親嫁女的
，只唱不哭
，收入也還不錯
；遇到遷墳送殯的，又唱又哭
，收入就相當可觀了。特別是哭靈棚
，劉雪芹能把眼哭紅，而她的收入也能讓人眼紅
。
若是天天都在哭靈棚的話，哭上十天半個月
，兒子化療一次的費用也就差不多了
。
嗩吶班的生意雖好
，但總不能天天都有生意。娶親嫁女
，人家要選擇吉日
；死人送殯，也不是天天死
，天天送，天天都有靈棚哭的
。有時，劉雪芹天天盼著哭靈棚
，恨不得天下人全都死個精光；有時
，又盼著天下太平，人人都能長生不老
，一輩子都不用再哭靈棚
。
想到自己盼著天天死人，天天送殯
，天天哭靈棚，天天都有讓人眼紅的收入
，劉雪芹就覺得自己太缺德了
，覺得自己會不得好死
，覺得自己會遭報應(yīng)
。也許兒子久病不愈
，就是蒼天給她的報應(yīng)吧。想到這里
，真想自己為自己大哭一場。但轉(zhuǎn)念又一想
，哪一個死者不是自己的親人？棺材跟前
，她哭得淚人一般
，視死者為至親
。是的
，那時那地
，她劉雪芹就是孝子孝女
，所有死者都是劉雪芹的親人
，劉雪芹把他人的父母作自己的父母
，把他人的親人作自己的親人。只有想到這一層
，劉雪芹內(nèi)心的糾結(jié)才略有減輕
，仿佛罵人的人
，心里正在愧疚，突然聽到挨罵的人反罵自己一聲似的
。
不管劉雪芹盼也罷，不盼也罷
，死人的事還是時常發(fā)生的。隔三差五
，哭靈棚的差事還會降臨到她的頭上
。
這不，昨天下午
，趙老板又來電話
，請她今天到葉場鎮(zhèn)王圩村哭靈棚
。劉雪芹本想今天送兒子去醫(yī)院化療的，兒子已去醫(yī)院化療十多次了
，光是化療費用就花去了十多萬了
，但病情時好時壞，不見徹底好轉(zhuǎn)
。每化療一次，需要一萬元
，看看上個月哭靈棚的收入，還差一千多元不到一萬
。于是就把兒子去醫(yī)院化療的日期推遲一天，答應(yīng)趙老板今天去葉場哭靈棚
。她知道再哭上一天
，兒子的化療費用就不成問題了
。可讓她想不到的是
，小松這次卻主動要求去醫(yī)院化療
，以往化療，小松總是推三阻四的
，能推遲一天就推遲一天的，所以她就和小松商量
，準備明天送兒子去醫(yī)院
。
“好的
?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毙∷裳弁旎ò迳系奈塾?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有氣無力地應(yīng)著，“媽媽，明天送我去醫(yī)院吧
。”
在劉雪芹刷牙洗臉的工夫
，小松又合眼睡去了。劉雪芹來到梳妝臺前
，照了照鏡子
，拔下了幾根白發(fā)
。鏡子里的劉雪芹
，眼睛還是紅的，眼角的魚尾紋并沒有因眼皮的紅腫而變淺
。兩耳空無一物
，空留下兩個黑痣似的耳洞
。鼻子也是紅腫的，像感冒沒有痊愈似的
。劉雪芹抬起雙手，用食指揉了揉迎香
，用拇指按了按太陽，才離開鏡子
，到床前看了看熟睡的兒子
，就轉(zhuǎn)身出門了
。
“落花流水杳然去
，別有天地非人間
。”一到王圩村口
，劉雪芹就看到高高飄揚的招魂幡下懸著的這副對聯(lián)
。來到近前，看到鼓樂棚
、桌棚
、禮棚
、靈棚都已搭起
，一字似地橫排在村街上。桌棚外貼著半張白紙寫的執(zhí)事單
，顧問是宗亞
，大董是卷土
，王圩村的紅白喜事，幾乎全是這兩個人當大執(zhí)
。然后是禮柜的
、破孝的
、架孝的
、迎祭的、跑街的
、借辦的
、幫廚的
、洗碗的、燒火的
、支乞的、舉重的
、打壙的，各執(zhí)其事
，滴水不漏
。棚內(nèi)還草書一首七言詩：“歸去遠兮不復(fù)來，靈魂渺渺上天臺
。靈前且樽三杯酒，酬謝親朋吊唁來
。”
桌棚左邊是鼓樂棚
，棚前對聯(lián)是劉雪芹爛熟于心的：“鼓聲驚震觸動思親淚
，樂音播哀驚聞吊客情?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惫臉放锿庳Q著兩個大音箱，音箱長得跟胖歌星似的
。鼓樂棚內(nèi)
，趙老板已帶著一班吹鼓手們在吹吹打打了
。大悲的嗩吶吹出一曲《白發(fā)親娘》，聽來是那樣的粗獷
、哀怨、動情
，流云為之駐足
，飛鳥為之心驚，行人為之落淚
。嗩吶之后
，劉雪芹又唱了《母親》
、《媽媽的吻》
、《世上只有媽媽好》等抒情歌曲，真?zhèn)€是“禮非能行但因從俗以盡分
，樂豈忍聽特為敬賓而從權(quán)?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p>
桌棚右邊是禮棚
。禮棚對聯(lián)是：“玉帛金箔勞客吊，喪禮往來有實情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倍Y棚內(nèi)的禮柜已開始收禮記賬
，記賬先生把眼鏡戴在腦門上
，腦門上頭發(fā)已灰白了，也許還敗頂
，但被一頂孝帽子蓋上了
，未知虛實
。收禮的
，破孝的，寫花圈挽聯(lián)的
，各忙各的。
為了解死者的生平和死者與家人
、親戚的往來及情感，劉雪芹必須到靈棚里聽孝子向她介紹
。
劉雪芹走出鼓樂棚
，走過桌棚和禮棚就來到了靈棚
。只見主祭門上高懸一塊大匾
，上書“當大事”
。見了這塊大匾，劉雪芹就知道孝子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
。大匾兩邊的靈棚聯(lián)是：“灑淚連天思想從前模樣
，哀聲震地難睹舊時音容?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眱蓚€哀喪門上各懸一塊耳匾，耳匾上書“呼天”和“搶地”
。兩塊耳匾中間是中匾，中匾上書“痛失怙恃”
。中匾上方懸掛送父母的靈條：“為人誰不欲長生
，萬物榮枯有始終；月有盈虧年有盡
，可憐花謝水流東
?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卑书T兩側(cè)的挽聯(lián)分別為“一生大事當為此
，千古至情全在斯”
；“乾坤有盡情無盡，江河流干淚不干”
。哀喪門后停放著孝子母親的棺材，棺材旁邊擺放著孝子父親的靈位
。棺材前懸一竹簾
，竹簾正面是一個特大的“奠”字，背面是一首靈前詩：“顧復(fù)恩深唯泣血
，劬勞恩重只呼天
；心悲涕落供漿水
，守孝聊為化紙錢
?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敝窈熐胺乓患雷溃雷揽恐窈熚恢?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放著孝子父母親的照片，父親是黑白照
，母親是彩照
。祭桌中間擺放著兩只活雞
、兩條活魚、一個豬頭等牲醴
，牲醴外擺放著豆角酥
、金果棒、圓角蜜
、金錢餅等果盤。祭桌四個桌腿上
，是一首打油詩：“古今天地古今同
，古今日月古今明；古今山河古今在
，古今不見古今人?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奔雷狼胺乓粭l蘆席
，蘆席上放著供親友拜祭用的草墊
。靈棚外
，擺滿了花籃和花圈
。招魂幡下，堆著金紙銀紙做的金山銀山
。金山山門的對聯(lián)是：“金山頂云天；冥幣滿霄漢
?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便y山上的對聯(lián)是：“神仙造銀山；冥幣達青天
。”金山銀山外
，還有金童和玉女
，金童叫招財，玉女叫進寶
。另外還有一輛寶馬轎車，一幢四合院
。家用電器一件不少
，有冰箱
，有空調(diào)，有微波爐
，有數(shù)字電視
，有老年專用手機，應(yīng)用盡有
。還有城市戶口本
、房產(chǎn)證等
。劉雪芹隨手打開戶口本一看，不由地驚嘆一聲
，原來孝子的父母雙雙遷入大城市上海了
，房產(chǎn)證也是上海的
，而且在有效期上清晰地打印著“永久”二字
，讓劉雪芹羨慕得要死。
劉雪芹身披六尺長的孝布
，拘腰步入主祭門
，跪到草墊上連磕三個響頭之后
，才轉(zhuǎn)進哀喪門
。劉雪芹看到棺材前點著長明燈，棺頭斜靠著一根口杯粗的哀杖
，哀杖上剪貼著月牙。哀杖旁邊是爐盆
，爐盆里的火苗已熄滅了，但孝子又拿著紙錢伸到長明燈上再次點著
，放回爐盆里焚燒
。
劉雪芹從孝子孝女口中得知：孝子的母親比自己的母親還年輕三歲。孝子的父親早年因車禍而喪生。父親去世后
，母親與他們兄妹相依為命
，一手把他們兄妹撫養(yǎng)成人
，可母親卻患上了絕癥。兄妹倆傾其所有
，全力為母親醫(yī)治
，縣醫(yī)院、市醫(yī)院
、省醫(yī)院都去過
，北京上海也都去了
，也化療過，也放療過
，終不見病情好轉(zhuǎn)
。母親不忍讓兒女們?yōu)殡y
，也不想讓兒女們?yōu)樗尾∝搨?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趁兒女出門求醫(yī)時，偷偷服了超劑量的安眠藥
，自絕于世。孝子說著說著
，不知不覺淚灑孝服
，喉嚨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劉雪芹聽著聽著
，也不知不覺地跟著孝子孝女一同流淚
。想到孝子的父親競和自己的丈夫一樣，也是因車禍而喪生
；想到孝子的母親
，竟和自己兒子患一樣的病，同病相憐
，不由地痛哭失聲。
二排午席過后
，點歌基本結(jié)束
，哭靈棚正式開始
。因哭靈棚時，哭婦要跪繞棺材三圈
，所以主持人趙老板稱之為“三哭靈棚”
。首點“三哭靈棚”的，自然是孝女孝子
。
只見劉雪芹手握無線話筒，身披六尺白孝
，從招魂幡下
，走三步退兩步，一步四指
，趔趔趄趄地向靈棚哭來——
媽
，我親親的媽，您回來吧
！/一眼看見靈堂
，/不由淚水往下淌……
親愛的媽媽您棺材里睡，/女兒好像做夢一樣。/我的好媽媽
！/再叫一聲我的親娘。/孩子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