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傷仲永》唐宋散文鑒賞
金溪①民方仲永,世隸耕②。仲永生五年,未嘗識書具,忽啼求之。父異焉,借旁近與之③。即書詩四句,并自為其名。其詩以養(yǎng)父母、收族④為意,傳一鄉(xiāng)秀才觀之。自是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者。邑人奇之,稍稍賓客其父⑤,或以錢幣乞{6}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環(huán)謁⑦于邑人,不使學(xué)。
予聞之也久。明道中,從先人還家,于舅家見之,十二三矣。令作詩,不能稱前時之聞。又七年,還自揚州,復(fù)到舅家,問焉,曰:“泯然⑧眾人矣!”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⑨,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賢于材人遠(yuǎn)矣。卒之為眾人,則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賢也,不受之人,且為眾人。今夫不受之天,固眾人,又不受之人,得為眾人而已邪?
【注】
①金溪:宋代縣名,屬江南西路撫州,治所在今江西金溪縣。②隸耕:屬于農(nóng)耕人家。③借旁近與之:借附近人家的書具給他。④收族:團結(jié)同族。⑤賓客其父:用對待賓客的禮節(jié)對待他父親。此處“賓客”作動詞用。⑥乞:給,給予。⑦日扳(pān攀)仲永環(huán)謁:每天牽拉著仲永四處拜訪。扳,挽引,拉扯。⑧泯然:消失殆盡的樣子。⑨通悟:猶“通敏”,通達(dá)聰慧。
本文寫于慶歷三年(1043),是一篇因事抒感、敘議結(jié)合的散文名篇。作者借事說理,以方仲永的事件為主體,緊扣一個“傷”字展開,流露出作者對一個神童從幼年的天資聰穎到最終泯然眾人的惋惜之情,強調(diào)后天教育對成才的重要性。
文章分?jǐn)⑹潞妥h論兩部分。敘事部分作者用跟蹤描寫的手法,描寫了方仲永的人生變化。方仲永出身于世代為農(nóng)的家庭,幼年時天資聰穎,五歲時忽然向父母索取紙筆,便能寫出四句詩來,并知道署上自己的姓名,好像是一個無師自通的神童,而且文思敏捷,“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者”。這真是有點傳奇色彩。后來其父“不使學(xué)”,十二三歲時他已名不副實,文采上開始走下坡路了,再讓他作詩,和前時之聞已經(jīng)相差很遠(yuǎn)。又過了七年,作者再到舅家,問到方仲永的情況,幼時的聰慧已經(jīng)消失凈盡,已經(jīng)和蕓蕓眾生沒有什么差別了。
仲永的天賦遠(yuǎn)遠(yuǎn)超過一般有才能的人,但最終卻變成和大眾一樣平凡無奇,這是為什么呢?為了進(jìn)一步揭示原因,作者又紆徐委曲地轉(zhuǎn)進(jìn)一層,使其議論向縱深發(fā)展,指出天賦這樣好的仲永,因不重視后天的教育培養(yǎng),尚且淪為眾人;那么本來就是天賦平常的人,如果再不重視后天的教育,最終還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嗎?結(jié)尾奇警而又發(fā)人深思。
后半部分議論則表明作者的看法,指出方仲永才能衰退是由于“受于人者不至”,強調(diào)了后天教育的重要。文章以“傷仲永”為題,寫的是可“傷”之事,說的是何以可“傷”的道理,表達(dá)了三個層次的“傷”。第一層是為仲永這樣一個天才最終淪為一個普通人而感到惋惜,第二層是為像仲永的父親這樣不重視后天教育,思想落后的人而感到可悲,第三層是為那些天資不及仲永,又不接受后天教育,最終連普通人都不如,重蹈方仲永的覆轍的人哀傷。
這篇不到三百來字的文章,敘事條理清楚,說理深刻透徹。通過方仲永這一實例說明具有普遍借鑒意義的道理,給人以深長的思考。人是否能成才,與天資有關(guān),更與后天所受的教育以及自身的學(xué)習(xí)有關(guān)。這就對鼠目寸光的家長提出了批評與警告。這種批評與警告,至今仍有很普遍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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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步瀛《唐宋文舉要》甲編卷七:“將上文一筆折到,辭氣極為駿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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