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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 軾《韓幹馬十四匹》古詩賞析

    大道家園 2023-07-27 04:05:15

    二馬并驅(qū)攢八蹄,二馬宛頸鬃尾齊


    一馬任前雙舉后
    ,一馬卻避長鳴嘶

    老髯奚官騎且顧
    ,前身作馬通馬語。
    后有八匹飲且行
    ,微流赴吻若有聲

    前者既濟(jì)出林鶴,后者欲涉鶴俯啄

    最后一匹馬中龍,不嘶不動尾搖風(fēng)

    韓生畫馬真是馬
    ,蘇子作詩如見畫。
    世無伯樂亦無韓
    ,此詩此畫誰當(dāng)看

    -----蘇 軾

    蘇軾既是詩人,又是畫家

    ,他的題畫詩,多而且好
    。七絕如《惠崇春江晚景》和《書李世南所畫秋景》都至今傳誦
    。五古如《高郵陳直躬處士畫雁》,紀(jì)昀稱為“一片神行
    ,化盡刻畫之跡”
    。這首《韓幹馬十四匹》則是七古中題畫名篇

    韓幹

    ,唐代京兆藍(lán)田(今屬陜西)人
    ,相傳年少時曾為酒肆雇工,經(jīng)王維資助學(xué)畫
    ,與其師曹霸皆以畫馬著名
    ,杜甫在《丹青引》里曾經(jīng)提到他
    。他的《照夜白圖》等作品尚存
    ,而蘇軾題詩的這幅畫,卻不復(fù)可見
    。詩題說是“馬十四匹”
    ,畫中的馬,卻不止此數(shù)
    。南宋樓鑰在《攻媿集·題趙尊道渥洼圖序》里說: 他看見的這幅渥洼圖,乃是李公麟所臨韓幹畫馬圖
    ,即蘇軾曾為賦詩者
    。“馬實十六
    ,坡詩云‘十四匹’
    ,豈誤耶?”樓鑰因而題蘇軾詩于圖后
    ,自己還作了一首“次韻”詩
    。李公麟臨那幅畫
    ,自屬可信。臨本中的馬是“十六匹”
    ,也很值得注意
    。王文誥“據(jù)公詩,馬十四匹
    ,樓所見并非臨本也”的案語
    ,是缺乏根據(jù)的。細(xì)讀蘇軾的這首題畫詩
    ,就發(fā)現(xiàn)那些說“據(jù)公詩,馬十四匹”的人
    ,漏數(shù)了一匹
    ,搞混了一匹,實際上是十六匹
    ,和李公麟所臨本相副

    詩題標(biāo)明馬的數(shù)目,但如果一匹一匹地敘述,就會像記流水賬

    ,流于平冗
    、瑣碎。詩人匠心獨運
    ,雖將十六匹馬一一攝入詩中
    ,但時分時合
    、夾敘夾寫,穿插轉(zhuǎn)換
    ,變化莫測
    。先分寫
    ,六匹馬分為三組?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岸R并驅(qū)攢八蹄”
    ,以一句寫二馬
    ,是第一組
    。“攢”
    ,聚也
    。“攢八蹄”
    ,再現(xiàn)了“二馬并驅(qū)”之時騰空而起的動態(tài)?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岸R宛頸鬃尾齊”
    ,也以一句寫二馬,是第二組
    ?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巴痤i”,曲頸也
    ?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白孜昌R”,謂二馬高低相同
    ,修短一致
    。詩人抓住這兩個特點,再現(xiàn)了二馬齊步行進(jìn)的風(fēng)姿
    ?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耙获R任前雙舉后
    ,一馬卻避長鳴嘶”
    ,兩句各寫一馬
    ,合起來是一組?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叭巍?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用也。一馬在前
    ,用前腿負(fù)全身之重而雙舉后蹄,踢后一匹
    ;后一匹退避
    ,長聲嘶鳴。大約是控訴前者無禮
    。四句詩寫了六匹馬
    ,一一活現(xiàn)紙上。

    接著

    ,詩人迅速掉轉(zhuǎn)筆鋒,換韻換意
    ,由寫馬轉(zhuǎn)到寫人
    ,以免呆板?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袄削住倍?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忽然插入,出人意外
    ,似乎與題畫馬的主題無關(guān)。方東樹就說:“‘老髯’二句一束夾
    ,此為章法?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庇终f:“夾寫中忽入‘老髯’二句議
    ,閑情逸致,文外之文
    ,弦外之音
    ?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彼堰@兩句看作“議”(議論)
    ,而不認(rèn)為是“寫”(描寫)
    ,看作表現(xiàn)了“閑情逸致”的“文外之文”,離開了所畫馬的本身
    ,這都不符合實際
    。至于這兩句在章法變化上所起的妙用,他當(dāng)然講得很中肯
    ;但實際上,其妙用不僅在章法變化
    。第一
    ,只要弄懂第三組所寫的是前馬踢后馬、后馬退避長鳴
    ,就會恍然于“奚官”之所以“顧”
    ,正是由于聽到馬鳴。一個“顧”字
    ,寫出了多少東西!第二
    ,“前身作馬通馬語”一句
    ,似乎是“議”,但議論這干什么
    ?其實
    ,“前身作馬”,是用一種獨特的構(gòu)思
    ,夸張地形容那“奚官”能“通馬語”;而“通馬語”乃是特意針對“一馬卻避長鳴嘶”說的
    。前馬踢后馬
    ,后馬一面退避、一面“鳴嘶”
    ,“奚官”聽懂了那“鳴嘶”的含義
    ,自然就對前馬提出警告?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梢姟巴R語”所暗示的內(nèi)容也很豐富。第三
    ,所謂“奚官”
    ,就是養(yǎng)馬的役人,在盛唐時代
    ,多由胡人充當(dāng)
    ?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袄削住币辉~
    ,用以描寫“奚官”的外貌特征
    ,正說明那是個胡人。更重要的一點是:“老髯奚官騎且顧”一句中的那個“騎”字
    ,告訴我們“奚官”的胯下還有一匹馬
    。就是說,作者從寫馬轉(zhuǎn)到寫人
    ,而寫人還是為了寫馬: 不僅寫“奚官”聞馬鳴而“顧”馬群,而且通過“奚官”所“騎”
    ,寫了第七匹馬

    以上兩句,把畫面劃分成前后兩大部分

    ;又以“奚官”的“騎且顧”
    ,把兩大部分聯(lián)系起來,頗有“嶺斷云連”之妙
    。所謂“連”,就表現(xiàn)在“騎”和“顧”
    ,“奚官”所騎
    ,乃十六馬中的第七馬,它把前六馬和后九馬連成一氣
    ?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稗晒佟甭劦诹R長鳴而回顧,表明他原先是朝后看的
    。為什么朝后看
    ?就因為后面還有九匹馬,而且正在渡河
    。先朝后看,又聞馬嘶而回頭朝前看
    ,真是瞻前而顧后
    ,整個馬群,都納入他的視野之中了

    接下去,由寫人回到寫馬

    ,而寫法又與前四句不同
    。“后有八匹飲且行
    ,微流赴吻若有聲”: 八馬飲水
    ,微流吸入唇吻,仿佛發(fā)出汩汩的響聲
    。一個“后”字
    ,確定了這八匹與前七匹在畫幅上的位置: 前七匹,早已過河
    ;這八匹,正在渡河
    。八馬渡河
    ,自然有前有后,于是又分為兩組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扒罢呒葷?jì)出林鶴”,是說前面的已經(jīng)渡到岸邊
    ,像“出林鶴”那樣昂首上岸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昂笳哂纡Q俯啄”
    ,是說后面的正要渡河,像“鶴俯啄”那樣低頭入水
    。四句詩
    ,先合后分,共寫八馬

    “最后一匹馬中龍”一句,先敘后議

    ,贊美之情
    ,溢于言表?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吨芏Y·夏官·庾人》云:“馬八尺以上為龍
    。”說這殿后的一匹是“馬中龍”
    ,已令人想見其駿偉的英姿。緊接著
    ,又來了個特寫鏡頭:“不嘶不動尾搖風(fēng)
    ?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薄拔矒u風(fēng)”三字,固然十分生動
    、十分傳神
    ;“不嘶不動”四字,尤足以表現(xiàn)此馬的神閑氣穩(wěn)
    、獨立不群。別的馬
    ,或者已在彼岸馳騁
    ,或者即將上岸;最后面的
    ,也正在渡河
    。而它卻“不嘶不動”,悠閑自若
    。這是為什么
    ?就因為它是“馬中龍”。真所謂“蹄間三丈是徐行”
    ,自然不擔(dān)心拉下距離

    認(rèn)為“據(jù)公詩馬十四匹”的王文誥,既沒有發(fā)現(xiàn)“奚官”所“騎”的那匹馬

    ,又搞混了這“最后一匹”馬
    。他說:“此一匹,即八匹之一
    ,非十五匹也?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逼鋵?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從句法、章法上看
    ,這“最后一匹”和“后有八匹”是并列的
    ,怎能說它是“八匹之一”?

    十六匹馬逐一寫到

    ,還寫了“奚官”,寫了河流,卻一直未提“韓幹”
    、也未說“畫”
    。形象如此生動
    ,情景如此逼真
    ,如果始終不說這是韓幹所畫,讀者就會認(rèn)為他所寫的乃是實境真馬
    。然而題目又標(biāo)明這是題韓幹畫馬的詩,通篇不點題
    ,當(dāng)然不妥
    。所以接下去便點題。歸納前面所寫
    ,自然得出了“韓生畫馬真是馬”的結(jié)論
    。“畫馬真是馬”
    ,這是對韓幹的贊詞
    。而作者既贊韓生
    ,又自贊
    ,公然說:“蘇子作詩如見畫?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弊x完下兩句
    ,才看出作者之所以既贊韓生又自贊,乃是為全詩的結(jié)尾作鋪墊
    。韓生善畫馬,蘇子善作畫馬詩
    ;從畫中
    ,從詩中,都可以看到真馬
    ,看到“馬中龍”
    。可是
    ,“世無伯樂亦無韓
    ,此詩此畫誰當(dāng)看
    ?”——世間沒有善于相馬的伯樂和善于畫馬的韓幹
    ,連現(xiàn)實中的駿馬都無人賞識,又何況畫中的馬、詩中的馬
    !既然如此
    ,韓生的這畫、蘇子的這詩
    ,還有誰去看呢
    ?兩句詩收盡全篇
    ,感慨無限
    ,意味無窮。

    全詩只十六句

    ,卻七次換韻
    ,而換韻與換筆、換意相統(tǒng)一
    ,顯示了章法上的跳躍跌宕
    ,錯落變化

    這首詩的章法,前人多認(rèn)為取法于韓愈的《畫記》

    。如洪邁《容齋五筆》卷七和方東樹《昭昧詹言》卷十二都這樣說
    。這當(dāng)然是不錯的,但這首詩窮極變化
    ,不可方物
    ,似乎更多的是受了杜甫《韋諷錄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的啟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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