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 或益之而損。 人之所教, 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道生出一,一生出二,二生出三,三生出萬物。萬物都是含抱陰陽的,陰陽激蕩形成和諧。人所厭惡的,就是孤、寡、不穀,但是君王卻用它來稱呼自己。所以事物有的減少它反而增加了,有的增加它反而減少了。別人教導我的,我也用來教導別人。“強悍的人不得好死”,我要把這句話作為教導別人的頭一條。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句話非常有名。它是講“道”的生成過程的?!吨芤住氛f“生生之謂易”,老子的“道”就是《周易》中的“易”,就是生生不息的生命過程、生命規(guī)律。中國的道學、中國的哲學從本質上說就是生成哲學、生命哲學。
在這里“道”是產生天地萬物的總源頭,是生生不息的本原。道是“無”,如果用數字來表示,勉強可以看成是零,當然嚴格地說是不準確的, 只是為了便于和后面的“一、二、三”結合起來分析。這四句可以看成是“從零到一,從一到二, 從二到三, 從三到萬”的生成過程。
這四句中的數字是什么意思?“一”是什么?結合后文的“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來理解,“一”就是氣,氣有多重意義,既是物質的原初情態(tài),也是事物的運動情態(tài),還是陰陽的媾合情態(tài)。“道生一”,就是“無”生出氣。氣是混沌之氣。 一生二, “二”是什么?“二”就是陰陽,一氣分為陰陽兩部分,陰陽就是陰氣和陽氣。“一”和“二”比較好理解, 那么“二生三,三生萬物”,這里的“三”究竟是指什么呢?很多人都理解為第三個東西, 有人說是 “三氣”,有人說是“中氣”。大家想一想嗎?“二”是陰陽,男女也是陰陽,我們就以男女為例,單是男人不能生孩子,單是女人也不能生孩子,男人和女人再加一個第三者能生孩子嗎? 不可能! 所以“三”不可能是第三個東西。那么孩子是怎樣生出來的?只有男女“交合”才能生孩子。所以這個 “三” 實際上是“交合”的意思。 “三”相當于“參”, “三”又寫作“叁”,意思就是“參”。東漢時期,魏伯陽寫了第一部煉丹道功夫的書,叫做《周易參同契》,這個“參”就是“三”。“二”陰陽男女只有交合——參合、中和以后才能生出孩子,同樣陰陽天地只有交合、參合、中和以后才能產生出萬物。所以“三”就是后面的“負陰而抱陽”,就是“沖氣以為和”。陰陽二氣之交合,也就是“和” 如果從氣的角度看,“一”就是元氣, “二” 就是陰陽二氣,“三”就是“沖氣”、“和氣”?!皼_氣”的“沖”古代寫作“沖”,《說文解字》說:“沖,涌搖也?!本褪侵戈庩柖獾幕ハ嗉な?,互相交合。也有很多人把“沖”解釋為“盅”,表示虛空的意思。我認為這里不是虛空,而是合和的意思。因為這里是“沖氣”,而不是“道沖”。第四章講:“道沖,而用之或不盈也。”這里的“沖”是虛空,形容“道”是虛空的。而“沖氣”是緊接著“負陰抱陽”講的,所以是陰陽交合的狀態(tài)?!皼_氣以為和”,也就是“和”的狀態(tài),所以又可以稱為“和氣”。陰陽魚太極圖生動地展現了陰陽二氣“負陰抱陽,沖氣以為和”——“沖氣、“和氣”的形象。
從“人之所惡”以后的文字,是講君主統治之道的,與前面講的宇宙萬物生成之道,文義上不相連,所以很多人懷疑是錯簡。我查看了馬王堆帛書甲本和乙本,都是這樣的。竹簡本未見。其實《老子》本來就沒有分章,現在的八十一章是后人分的。從文義上看,這后面的文字應該分為四句。
第一句:“人之所惡,唯孤、寡、不轂,而王公以為稱。”人們所討厭的就是那些孤,寡,孤家寡人,還有“不轂”啊這些人,而帝王和王公就拿這些名詞用以自稱。可以和第三十九章互相參看,說明統治者要自謙,要柔弱,不可強悍。
第二句:“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闭f明事物的變化不能只看表面,往往表面現象和實際結果適得其反,有的事物表面上減少了實際上卻增加了,有的表面上增加了實際上卻減少了。
第三句:“人之所教,我亦教之?!眲e人教導我的,我也用來教導別人。這句話為后面一句作鋪墊。
第四句:“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睆姾返娜瞬坏煤盟?,這句話就是別人教導我的,現在我也用來教導別人,尤其是統治者?!案浮笨衫斫鉃榈谝?/span>條、最重要的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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